落雨

　　Part 4

　　

　　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，韩沉再看完资料后这么对白宇朱一龙说。白宇朱一龙当然知道，上面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大案子交到他们手上，且不说他们毫无经验，带头的韩沉现在心理测试还没通过，只能陪着他们一起在小案子里徘徊。

　　

　　不过白宇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，他是个优秀的演员，也演过警察，但这不代表他能做好警察这份工作，或者说可以冷静地面对犯罪事件。起码他不是很有信心。朱一龙想得和他差不多，凡事从小做起，不能急于求成。

　　

　　“这次我和何开心带小白朱一龙去，苏眠你们就留在局里，有事就做不用提前给我打报告。”韩沉交代完工作就带着三人开车去了现场。此时已是初秋，又遇上下雨，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凉的。

　　

　　车开到市中心的江边停下，何开心告诉两人常有人会到江边玩耍，夏天时游泳的人同下饺子一样，不过这毕竟不是海水浴场，没有足够的保护措施，所以年年都有那么一些人永远留在江底与江水日日为伴。

　　

　　“有人溺水了？”白宇问。

　　

　　“如果只是溺水就不需要我们过来。”韩沉停好车带着几人往江边走去，一群人围在大桥底下看着什么。韩沉拨开人群在江边站定，几个警察蹲在江边说着什么，见韩沉过来站起身打了个招呼。

　　

　　“韩队，这就是现场。”

　　

　　韩沉低下头叹了口气，转而问白宇朱一龙:“你们要来看吗？”白宇光是听这句话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他有些惊慌地抓住朱一龙的手，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，整只手冰凉。

　　

　　朱一龙看他一眼，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去看。说到底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旅客，虽然现在莫名成了什么哨兵向导，但不愿参与这些事也算是人之常情。白宇做了一个深呼吸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

　　既然被上天选中成了特殊的一份子，那他们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承担一些其他人不需要承担的事情。

　　

　　然而在真正面对现场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有些后悔了，白宇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到头顶，他紧紧攥着朱一龙的手，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。朱一龙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，他现在头皮发麻，四肢发麻，全身都在发麻。

　　

　　在河边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，从衣服来看是个女孩子。

　　

　　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，可能刚刚上小学。

　　

　　这和拍摄现场，和恐怖片都不一样，拍摄现场恐怖片不管再怎么血腥，再怎么血肉横飞，那都是假的，可这是真的。这个小姑娘可能昨天还蹦蹦跳跳的和同学一起上学，现在她却只能躺在这儿一动不动，任由人们看着她已经泡得有些发白的尸体。

　　

　　白宇想闭上眼睛，但越是这么想他越是移不开眼睛，甚至发展到全身上下动弹不得。这时韩沉走到他们二人面前用手轻轻挡住他们的眼睛，低声说：“别看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上前把他们拉回车里，关上车门后把滚滚叫了出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第一次出现场这样很正常，我第一次吐了两天，我也是运气好，第一个案子就赶上碎尸案，本来领导指望我稳定刑警的情绪，结果我自己先倒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慢慢说着自己以前的事情，想要帮助二人忘记刚刚看见的一切，他按住朱一龙的太阳穴缓缓按摩。滚滚张开臂膀把白宇抱进怀里，靠着滚滚毛绒绒的肚皮，白宇总算平静了一些。

　　

　　韩沉没在外面待太久，他回来的时候白宇朱一龙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，但总算是缓过劲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第一次，没事，现场没什么东西，法医已经把尸体带回去化验了，初步判断是小孩在江边玩的时候失足落水，一起捞上来的遗物里有书包，可能是下课以后不小心掉进去了。”韩沉掏出几张照片递给后座三人，“这是她身上的衣物，已经让派出所去对比，估计下午就能有结果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看完照片后，问白宇朱一龙要看吗，两人犹豫几秒，还是接过来看了看。

　　

　　“书包里应该有书和本子，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吗？”何开心问。

　　

　　“看不清，如果能看清那现在就能找到她的学校，确认她的身份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正想继续问情况，就听身边传了一声细微地叹息，白宇用手背擦了把脸，说：“她家里一定很看重她，如果知道她走了，会很难过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她家里很看重她呢，如果真的重视，为什么会让她自己去江边玩。”韩沉说这话时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，江边危险是政府每年都要强调好几次的事情，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心大到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自己去江边玩。

　　

　　白宇吸吸鼻子，举起其中的一张照片，照片上是一个玉佛，说：“男戴观音女戴佛，家里人给她戴了这个，一定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，如果不重视怎么会这样做。”

　　

　　韩沉接过他手里的照片看了一会儿，发动车子回了警局，一路无话。

　　

　　回到警局苏眠一看二位新人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被吓着了，她招呼周小篆去倒两杯热咖啡来，拉两人在窗边坐下，安慰道：“以后就习惯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白宇捧着热咖啡面无表情地想还是不要习惯了吧，朱一龙喝了一口咖啡，问：“这件案子最后会怎么处理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如果是意外，那和我们部门就没什么关系了。”韩沉盯着手上的几张照片答道。苏眠问了问何开心具体情况，又站韩沉身边同他一起看了会儿现场拍来的物证，说：“怎么看都是意外，不然谁没事和这么个小姑娘较劲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排除她遇上了变态的情况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完了，这种变态八成是个精神病，谁都拿他没办法。”苏眠耸肩。

　　

　　一行人在局里等派出所的调查结果，期间何开心帮朱一龙做了精神疏导，面对白宇时他犹豫了，可那张和韩沉一模一样的脸死气沉沉他看着又不忍心，只能一咬牙再次进了白宇的精神世界。

　　

　　“小白，你放空自己，什么都不要想，知道了吗，什么都不要想。”何开心只能把伤害降到最低。

　　

　　下午时候法医的尸检报告和派出所的调查结果一起到了。韩沉先看了尸检报告，小姑娘死亡时间超过30个小时以上，这个结果是他预料到的。但是派出所的调查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，在小姑娘失踪这段时间，并没有符合她的报案记录。

　　

　　也就是说，她的家人并没有发现她不见了，或者说根本不关心她是不是不见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发公告寻找尸源，不管她是自己掉进去还是别人推下去的，总要知道是谁。”韩沉如是说。

　　

　　发完公告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认领，白宇朱一龙又吓得不轻，韩沉何开心索性提早下班，带着两人回了家。

　　

　　朱一龙比白宇稍微好一些，可能因为他的哨兵体质，在精神方面没有那么敏感，再加上何开心就在身边，他在车上一路抱着滚滚，等到家的时候基本已经没什么心理阴影了。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倒有些惴惴不安，他停了车看着方向盘发了好一会儿呆，朱一龙戳戳他的胳膊，他才如梦初醒般地问：“你说我要不要去找韩神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去给小白做精神疏导吗？”朱一龙还真有些担心白宇，这家伙平时看着皮实，什么事都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，谁知道他会不会憋出病来。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，说：“不啊，我担心的是韩神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我们先不管韩神需不需要你担心，就现在的状况来看，你去了的结果就是，韩神看着你给小白做精神疏导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觉得朱一龙说得不无道理，他拔下钥匙开门下车。

　　

　　“有道理，回家。”

　　

　　这就不去啦？朱一龙戳戳滚滚的软肚皮，你的主人真不是个好同志。

　　

　　朱一龙的担心不无道理，回家路上白宇坐在汽车后座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，紧紧地抱着招财，招财也没什么精神，韩蹲在他身边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尾巴却有些焦虑地甩来甩去。

　　

　　韩沉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，说：“我第一次出现场，带我的前辈说吐很正常千万别忍着，可我一点事都没有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觉得恶心，也不觉得可怕，只想赶紧找出凶手，让受害者可以安息。”

　　

　　白宇瘪瘪嘴，蔫了吧唧地开口道：“术业有专攻，看现场破案你可以我不行，演戏我行你不行，这不是很正常嘛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一定，演戏你也不一定有我厉害，你们拍戏可以NG，我们做卧底不能NG，NG就是死。”

　　

　　专业素养被轻视一下激发了白宇的斗志，他直起身子把头凑到韩沉耳边，挑衅道：“要比比看吗？”韩沉看着前方微微一笑，问他要怎么比。

　　

　　“简单，明天你演我，我演你，谁先让人看出来，谁就输了。”白宇搓搓下巴，“诶不行，你没胡子啊，这样，我们两个都演你，可这不就只考我一个了，不行不行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窗外碎碎念个不停，完全忘记了之前让人不愉快的那些事，招财趴在他肩膀上发出“咪呜”的叫声。韩站起来舔舔招财的脸，然后跳到副驾驶座上坐好，韩沉分出一只手拍拍韩的头。

　　

　　“没事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这件事让白宇想了整整一个晚上，PASS了无数个方案，最终还是决定他一个人演韩沉，韩沉配合他就行。洗完澡他拉着韩沉软磨硬泡总算让韩沉答应了演出这场戏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不是要赢你，是要证明在我的领域，我也是个强者。”白宇把招财扔给韩沉，“今晚上猫借我培养一下感情。”说完把韩往胳肢窝一夹，进了卧室。

　　

　　韩沉举起招财，招财咪咪咪地叫着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的主人真是不让人省心。”

　　

　　第二天看见白宇时韩沉还真是吃了一惊，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白宇在假扮他，他都要以为是不是从镜子里跑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白宇一看他惊异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成功了，他得意地抬起下巴，笑出一口白牙。

　　

　　“待会儿别这么笑，笑完就露馅。”韩沉递一片面包给白宇，白宇忙把自己调回韩沉频道。

　　

　　警局的同志们坐在工位上正准备进入工作状态，就看两个韩沉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，韩走在两人中间，不偏不倚，正正中中。

　　

　　众人：？？？？

　　

　　苏眠正在享用自己的第一杯咖啡，没有案子，阳光明媚，秋天的微风拂过脸颊，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，如果周小篆没跑到她面前来大呼小叫的话。

　　

　　“头儿！！出事了！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闭嘴！叫什么叫！能出什么事！？天塌下来韩沉顶着能有什么事！？”苏眠喝着咖啡往旁边一看，正好看见两个韩沉同时举起水杯。

　　

　　“噗嗤——”周小篆作为离苏眠最近的人，大清早就来了份苏眠特制咖啡面膜。

　　

　　“头儿……”周小篆可怜巴巴。

　　

　　苏眠抽了张面巾纸拍周小篆脸上，端着咖啡默默观察两个韩沉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的天韩沉终于疯了吗，不对，是小白昨天被吓出毛病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周小篆擦完脸，顶着一身咖啡香靠近苏眠悄声道：“头儿，你分得清谁是谁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苏眠眯起眼指指左边，又指指右边，再指指左边，最后停在右边。

　　

　　“应该是这个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确定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嗯……”苏眠犹豫半晌，“不是很确定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要不你悄悄潜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去看看。”周小篆两眼放光，“头儿你不最擅长这个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还是，不要了吧，不礼貌不礼貌。”苏眠转过身继续喝咖啡，礼不礼貌倒是其次的，进了韩沉的精神世界还好，万一进的是白宇，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。

　　

　　白宇表面装得一本正经，实际心里都要笑开花，他端着咖啡不断提醒自己：白宇，你是一个专业的演员，这场戏不能NG，你一定要顶住，记住，你是最棒的！

　　

　　整个办公室都暗暗地关注着这两人，谁也不敢上前询问，直到何开心朱一龙进了门。何开心手里捧着一叠资料一边看一边往里走，面对两个韩沉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，就直直朝韩沉走去，朱一龙则是一脸困惑地走向白宇。

　　

　　“韩神，有人来认领了，不过不是家长，是小学老师，说是班上有个学生好几天没来上课，最后一次见她就是穿着这套衣服。”何开心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韩沉。韩沉看他一眼，有些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，但终究没开口，只是接过资料。

　　

　　朱一龙走到白宇身边，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圈，又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，疑惑道：“不烧啊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倒退两步仔细地观察一番白宇，道：“你在干什么，玩《西游记》？真假美猴王？”

　　

　　玩到这儿差不多了，白宇也懒得继续装下去，问朱一龙是怎么看出来的。

　　

　　“一看就知道啊。”

　　

　　何开心仿佛这时才看见白宇一般，笑着说：“小白你今天打扮得和韩神真像，不仔细看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。”

　　

　　众人：鬼咧！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吗！你都懒得假装好吗！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啊！

　　

　　韩沉快速地瞥了何开心一眼，淡淡道：“收拾一下，去受害者家里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