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rt 3
快穿文作为一种由穿越小说衍生出来的文学体裁,读者多受众广,朱一龙曾经也读过两篇,那时候他还觉得能在各个世界里穿来穿去是件挺好玩的事。
直到这事落他自己头上。
当然,现在的朱一龙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,他坐在摇摇晃晃的长途汽车上往龙城去。
赵云澜作为一个尚未觉醒的上古神灵,买车票的手气真是烂到家了,这辆车上集合了各种奇人异士,满车疯跑的熊孩子,嗑瓜子随便吐的大妈,一边抠脚一边挑牙的大爷,随便挑一个都可以荣登绝不想和他同坐一辆车的榜首。
朱一龙在车上刚坐下,坐他前排的小姑娘就站起来趴在椅背上看他,手上还捏着一盒打开了的牛奶,然后随着一记急刹车全数贡献给了朱一龙的发丝。
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坐在朱一龙旁边的是个小伙子,不知道是往头上抹了二斤发油还是一个星期没洗头,整个人油光发亮。车开没多久,这个小伙子就打开车窗嗷嗷地吐,吐完用袖子一擦嘴,开始睡。
如果只是这样还好,关键他睡着睡着,头就歪到朱一龙肩膀上了。朱一龙把他推开,他又靠过来,推开又靠过来,锲而不舍。要不是他都睡到翻白眼了,朱一龙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。
“这难道以前推开白宇的报应吗?”朱一龙有些绝望地想。
到了晚上,打呼噜的,磨牙的,说梦话的,还有那个泼了他一头牛奶的小姑娘,一晚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,光朱一龙记得的,就听她妈说了四遍白雪公主大战灰姑娘。
人生真是疯球了,朱一龙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满眼红血丝。
他不属于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看起来也不怎么欢迎他。
赵云澜在给朱一龙的行李小包里塞了一个手机,让他快到的时候给自己发条短信。接到短信之后,赵云澜开着车就去了长途汽车站,见到了一个格外憔悴地朱一龙。
“你们的车被打劫了吗?”赵云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,分开前这位还称得上玉树临风,是那种在大街会被搭讪的帅哥。
现在,有点像以前那种家里受了灾,带着行李来城市投奔亲戚的难民。
“能给我找个可以洗澡的地方吗?”
朱一龙现在迫切的想要把自己收拾一下,他身上现在有牛奶有口水可能还沾着各种食物的碎屑,活了三十年从没这么脏过。
他一上赵云澜的车就睡着了,赵云澜把他带去了酒店,开了个钟点房让他洗澡。等朱一龙洗完澡,赵云澜问:“你住哪儿,是去我家凑合一下还是我给你租个房子?”
“特调处有地方给我放床吗?”朱一龙擦着头上的水问。
这个问题上次他和祝红他们出去逛夜市的时候就想过,郭长城还很友好地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住。考虑到小灯芯撞鬼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的体质,他很冷静地拒绝了。
思来想去,也就是特调处的老窝最安全。
赵云澜无所谓他住哪儿,住特调处还能省他一笔房租,他继续问:“你在一个世界大概能待多久?”
“不知道,说不定回不去了。”
这是听小姑娘她妈讲第八遍白雪公主时朱一龙想的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,或者说自己能不能回去。
所以他需要针对每一种可能都做出考虑。
后来朱一龙才知道,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,不过这个以后再谈。
首先他考虑的就是加入特调处,跟着昆仑君和斩魂使肯定是安全的。可是特调处出外勤的那几位,老楚是僵尸王,大庆是昆仑的爱猫,舔过蚩尤血,祝红是蛇族,本就比一般人类强悍,就连最脆弱的小郭也是镇魂灯芯,昆仑心头血,身上功德厚的流油。
和这些人相比,朱一龙感觉自己弱爆了。
说到底,他就是个普通人类,会得再多也不是用在和邪魔歪道做抗争上。
“赵处长,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,你认识的人多,能不能在剧组里给我找个角色。”
朱一龙想了许久,还是决定重操旧业,自己正港北京电影学院科班毕业生,就算在这个世界也不比谁差。
赵云澜点了一支烟,叼着烟说:“这么相信我会帮你?”
“你会帮我的,到时候片酬我们可以按比例,这个比例好商量。”
赵云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站起身往房间外走去。
“回去了。”
赵云澜把他放特调处就走了,临近年关,一大波“姐夫”等着和他交流感情呢。
小郭和林静帮朱一龙腾出了一个小单间放床,沈巍前些日子拿了些衣服过来,说是让他暂时穿着,有时间再去买新的。
在他坐长途车的这几天,桑赞已经学会了念拼音,每天在汪徵耳边念,差点把她念出精神衰弱。朱一龙来了之后,愉快地接过教桑赞普通话这个重担。
两个人每天在角落里抑扬顿挫地吊嗓子,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念到黑化肥发灰,灰化肥发黑。
精神衰弱的范围一下从汪徵扩大到整个特调处。
中间赵云澜被老楚坑了一把,被沈巍当成酒后发疯的危险人士塞进车里带走了。
老楚给沈巍打电话的时候赵云澜指着朱一龙骂道:“白眼狼!”
朱一龙想想后面的剧情,双手一摊,你以后会感谢我的。
随后,情场得意的赵云澜给朱一龙置办了台电脑,让他没事的时候可以打游戏玩。
朱一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,也懒得想自己要不要回去。
赵云澜他们去医院逮人的时候朱一龙跟着去看了热闹,蹲在老楚背后,领略了一把现场版阴兵斩。
白宇那个鸡毛掸子和人家根本没法比,不过念词的腔调倒是学了十成十,朱一龙心想这事不能让白宇知道,他会骄傲。
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赵云澜拍拍朱一龙的肩,说:“挺好,没吓晕。”
“一直蹲我背后呢,胆儿大不到哪儿去。”老楚呵呵一笑。
“我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,受不得这些妖魔鬼怪的惊扰,请不要把我卷入你们的怪物世博特技秀里面。”
朱一龙也不怕别人说他怂,哪个普通人看见这些不怂,你要非说你不仅不怕,还能一个打十个,那就只能给你鼓鼓掌了。
再后来,就到功德笔的事了,这段时间谁都忙,东奔西跑的,连朱一龙和桑赞吊嗓子都没人管。
“你知道吗,我以前是个演员,演过一个和你们现在有点像,但不如你们的戏。”
“男主一个像你们赵处,一个像沈教授,像赵处的那个吧,虽然没有明鉴没有符咒也没有镇魂鞭,但一颗赤子之心倒是一模一样。”
“像沈教授的那个,没沈教授厉害,不过护着对方的心没变。”
桑赞很认真地听他说,朱一龙笑了笑,拍拍他的肩,说:“跟你说这个干嘛,没意思。”
“来,我们复习一下昨天练过的台词,《屈原》走着。”
桑赞点点头,大声道:“哄里爆笑吧!爆笑吧!尽力地爆笑吧!”
内勤人员捂着耳朵四散奔逃,朱一龙在原地很享受地闭上眼,这学生真不错,一遍就能背了。
大封破的那天朱一龙跟着汪徵他们一起到了古董街,他站得比较远,看不清他们的脸,也听不清他们的话,只能看见古董街上方巨大的八卦盘。
他虽然也向往这些诡异绮丽的神话传说,但到底不敢去触碰,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,多看几部好莱坞大片弥补一下,今日亲眼所见,才知道多少好莱坞也比不上的。
这是上古洪荒一路传下来的文化,沧海桑田,白驹过隙,触摸时却仍能感觉到灼人的温暖。
他抬头,看见绚丽的火光冲天。
他闭眼,听见悠悠的万山同哭。
沈巍跌入赵云澜怀抱的时候,朱一龙感到一股熟悉的吸引力,和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你们的故事结束了,我也要回去了,谢谢。
赵云澜耳边莫名听见这句话,他回头朝街角看去,那里空无一人。
在不知名的空间漂浮许久,朱一龙感觉自己慢慢落在了一张还算柔软的沙发上,他睁开眼,看见了白宇写满惊喜的脸。
“小白,你来找我了吗?”
看来他真的回来了,朱一龙舒了口气。
“不是,是你来找我了,龙哥。”
白宇一个人在特调处各种无聊,就跑去赵云澜办公室掏了根棒棒糖,打算在周围转两圈。结果刚出来就看他龙哥轻飘飘地落在沙发上,还闭着眼,跟等人来亲的睡美人一样。
他龙哥一定是太久没见自己,担心了,这才过来和他同甘苦,共患难,他能为他龙哥唱一万遍《哥哥》。
朱一龙听完白宇的话愣住了,每个字他都听得懂,但是合在一起他就不怎么明白了。
他稍稍一想,得到了答案,估计是这穿越的地点出了些问题,把他送白宇酒店里去了。
“我上你酒店了?”
“什么酒店啊,你看看这摆设,这布局,这沙发,熟悉不!”
朱一龙抬起脖子扫了一圈,这不是电视剧里那特调处吗?!
哦,他来特调处了。
朱一龙点点头,朝白宇露出一个微笑,然后躺回沙发上,安详地闭上了眼。
“龙哥,龙哥你怎么了,你别晕啊龙哥!”
白宇以为朱一龙吓晕了,伸手就往他人中上掐。
朱一龙拨开他的手,嘴里念着:“没事,等我睡醒,我就能回去了,你别动我,让我睡。”
敢情他龙哥这是在逃避现实。
白宇双手握住朱一龙的肩膀,拎起来大力摇晃,大有要把朱一龙晃出脑震荡的架势。
“龙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!你快醒一醒!醒来和我一起面对啊!”
自欺欺人的朱一龙最终还是输给了要找人给自己垫背的白宇,他嘴里含着白宇硬塞进来的棒棒糖,听他不停哔哔这两天遭受的“非人”待遇。
朱一龙阴恻恻地看着他,把棒棒糖咬得嘎吱嘎吱想,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,哥哥我又是见鬼又是见神的,差点把下半辈子都考虑完整了,我说什么了吗?
白宇叭叭半天总算说完,转头问朱一龙:“龙哥,怎么比我晚来这么多,明明是一起打的游戏。”
“因为我先去别的地方待了一会儿。”
就在朱一龙打算先揍白宇一顿放松一下身心时,去了亚兽集市的赵云澜沈巍回来了。
赵云澜到底不忍心把自己的后代一个人放在特调处,孤苦伶仃的。沈巍倒是觉得无所谓,白宇都那么大了,应该要学会自己去玩儿,不要老是麻烦长辈带着。
不过赵云澜要带着,他就帮忙带着,天大地大赵云澜最大。
沈巍并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有什么问题。
赵云澜带着大墨镜,拄着导盲杖,特别风骚地摆了个造型,说:“乖孙,回家吧,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有什么意思。”
赵云澜瞎着看不见,但沈巍没瞎。他们走之前特调处还只有白宇一个人,这才不到半天,就凭空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沙发上,看起来和白宇是认识的。
赵云澜说完话,发现没人搭理他,便拉了拉沈巍的衣角,问怎么了。
“没事。”沈巍嘴上说着,可看白宇和朱一龙的眼神可不是那么回事。
朱一龙看看白宇,看看沈巍赵云澜,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玄幻了。于是他又闭着眼倒了下去。
这回真晕了。
等朱一龙再次醒来的时候,他已经躺在赵云澜家里,白宇趴在床边,赵云澜沈巍坐在沙发上。
他听见赵云澜问沈巍自己长什么样,沈巍沉默半晌,有些犹豫地说:“等你能看见的时候,就知道了。”
朱一龙不看他都知道,沈巍现在一定是满脸无措又小心的模样。
他怕赵云澜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后多想,但问题又一定要回答,多么纠结的男人。
白宇见他醒了之后,起身就要叫赵云澜,被朱一龙扣住手腕。
“你怎么跟他们说我的?”
“就和我一样啊。”白宇眨眨眼睛。
“和你一样是什么?”
“赵云澜的后代呀,我说你是我表哥。”
白宇呀白宇,你可真是个人才啊,在自己演得角色面前生生掉了好几个辈儿啊。
白宇见朱一龙翻了个白眼,浑身上下藏不住的嫌弃,争辩道:“你不知道我到的时机多糟糕,要不这么说我就是沈巍刀下亡魂了。”
你到的时机能差过我吗!?
他们这边响动太大,沈巍见人醒了便带着赵云澜走到床边,赵云澜蹲下来摸索着把手放朱一龙脸上摸了又摸。
“乖孙,来找你祖宗我什么事?”
“和我一样,来帮先祖你的。”白宇说到。
“那你叫什么,乖孙。”
“朱一龙,这名字不错吧。”白宇再次抢答。
赵云澜伸手捏住朱一龙的脸,有些担忧地说:“乖孙,你是个哑巴吗?”
“不是,”朱一龙终于开口了,想了想又补了一句,“白宇说得对。”
在那边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,什么都要靠自己这张嘴,现在白宇在他身边,说话的事交给白宇就好,反正他一个人能说四个人的话。
赵云澜身为一个瞎子生活极度不方便,所以沈巍住在他家,隔壁沈巍的房子自然就便宜了白宇和朱一龙。
拿特调处那个小房间和面前的大房子一对比,朱一龙的心情立刻就好起来了,这个属于他知识体系的世界真是亲切又自然,连带着白宇都可爱多了。
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赵云澜准备去找某位名医治眼睛这段戏。
白宇一说完,就看他龙哥露出了沈巍牌说大事专用严肃表情,说出沈巍式三字真言:“不许去!”
“为什么呀龙哥,这戏不就是这样吗?”白宇有些迷茫,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朱一龙咬咬牙,他该怎么说,说因为见过了真正的斩魂使,看过他情深似海的样子,也目睹他为天下放手的壮举,所以他不能接受沈巍去跪那个莫名其妙的医生?
他和白宇都知道,他们演得这部《镇魂》和真正的《镇魂》已经不能算一个故事,这里的沈巍是黑袍使,也不是斩魂使。
但沈巍一直都是沈巍,既然是沈巍,就不能跪赵云澜以外的人,就算是他曾经这么演过也一样。